时光飞逝。当我看到 2019 年的痕迹的时候,比如假子的正统圣诞节的帖子,我还以为这些事情刚刚发生在昨天。2020 好像就这么快地过去了,还是……人们根本就不愿意提起它?

我确信 2020 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份。正如《我爱XXX》的一九〇〇年一样。由于 COVID-19 的爆发,我们的生活方式在短期内被迫发生改变,而且在更将长远的将来,我们的整个世界将转向一个与我们之前所认识的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虽然我在 2020 年初就已经更加向死宅的方向发展(比如说休假两个星期只待在家里),但是 work from home 这种新型的工作与生活相结合的生活方式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继承了法国人的生活方式,那就是 6 点准点下班!但是在家工作的话,根本就没有”下班”这种说法。在正常上班的时间段里,我可能还要买菜、做饭、睡觉之类的,一天过去了,到了 6 点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具体完成了啥。更让我想念的是我放在公司里的单簧管,我一直想吹《利兹与青鸟》,但是只要公司不开门我就哪也去不了。幸运的是,二月末公司就有条件开放了。我成了第一批去公司上班的人。在公司工作,有乐器玩,令人舒适。

虽然我是研究机器学习出身,但是我远离机器学习已有多年,实际工作其实是前端。由于公司里的项目我已经比较熟悉,所以实际开发花不了我多少时间。但是前端技术每天都在进化,我自然也在考虑更好的工作机会。在三月末的时候,Yongdong 突然发了一封信,call for developers for Microsoft Teams,重点是要在苏州成立一个新 Team,主攻 Microsoft Teams 的前端和移动端开发,需要 React developer!众所周知,由于 COVID-19 在世界逐渐流行,远程成为了常态,自然这时候 call for developers 也是意料之中的。我立刻就去了这个 Team, as a short-term volunteer.

这个 Team 确实有我想要的东西:严格的编程规范和最先进的技术,当然也有 ping 一万年也 ping 不通的 code reviewer. 其实这个 Team 让我感觉到我是真的加入了微软。你可以感受到这个 Sharepoint group 的文化与我先前那个几近于机器学习创业团队的文化不同。我感觉每个人都很有组织,且乐于加入公司的各种活动。这样的正规军看上去比我原来的 Team 战斗力强多了。

不过既然是为了 COVID-19 临时加入,我切身感受到的是我们美国同事的压力。我们的美国同事非常专业,在 code review 的时候一眼就能看通这个 code 里面可能的问题。同时你简直无法想象为了帮助我们这些家伙会在当地凌晨三点和我们持续通话。在 DRI 的时候,这些同事会连 code review 都没法完成,因为疫情期间的 DRI 数量增长到了平时的 5–6 倍!然后白天他们还会开会、带孩子。我深深地为这些人的献身精神感到尊敬。正是有了这些人的持续付出,Microsoft Teams 的日活才能增长到 1.15 亿。同时,我也为自己在这一危难关头加入开发这么一个重大的项目而深感自豪。

所以当我看到有人开发了一个奋斗逼提醒 Hackathon 项目的时候我非常生气。这些人对微软简直一无所知,来微软估计也就是冲着微软没有强迫加班的文化。在微软有无数默默奉献的工作者,而且据我观察,越是资深的人为工作奉献的也就越多。照那个项目开发者的想法,9 点还在工作的人都是奋斗逼,那我们的美国同事又算什么?三更半夜开会的 PM 和 manager 又算什么?那些所有为了抗击 COVID-19 而加班加点工作的人算什么?只有这些人的持续推进,信任才会被构建,合作才有可能,项目也会随之完成它的目标。我时刻对这些人保持尊敬,并知道如果我站到那个重要的位子上,我也有必要为关心下属和团队而付出更多。

2020 年是与过去完全不一样的那个世界的第一年。即使中国大陆极大程度上控制住了疫情,口罩和健康码仍旧成为了我们日常的一部分。我最讨厌的就是,小区从年初至今只留一个入口,而以前我可以走侧门更快地去上班。虽然有那么些不便,我常常想念我在美国的朋友们,因为我知道他们所承受的不便远远多于我们。(可怜那些连 gym 都去不了的人。虽然是个死宅,我还是每周去两次 gym 的。)

《集合啦!动物森友会》也是这个新世界的常态之一。在不能见面的情况下,我与数位 Bangumier 和推友在线上完成了面基。我相信绝大部分人已经弃坑了这个游戏,但是我是一直玩到了年末。在此,我要感谢 mono 在我建岛初期送来了 30 个铁矿石解决了我把岛上所有石头都敲掉的燃眉之急;我要感谢 LukuYunnaSunny 等人数次光临敝人的小岛。感谢 Bangumi Switch 群为我去年带来的欢乐。遗憾的是,我试图还想联系更多的推友但是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或是他们压根就不理我的邮件。难道真的把我忘了吗?😢

但是这几年来更让我在意的是,公共卫生意义上的病毒虽然可以被消灭,一种传播学上的病毒却已经影响了每一个社交媒体的使用者。2020 年之所以荒谬,是因为社会同温层越发表现出拒绝交流的倾向。从蔡英文和韩国瑜的支持者还有拜登和川普的支持者身上你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这种病毒甚至渗透到了 Bangumi,每当看到某些爱国小将挑起两岸三地对立的发言总让我精神紧张。

最严重的还是华人群体在疫情期间受的伤害。中国大陆有一些民调表明绝大部分国人认为中国为抗击 COVID-19 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世界感谢中国。哎,实际上西方社会的人民认为,病毒来源于中国,中国应该为疫情负主要责任。用脑子分析一下也就明白,大多数西方人连米都不会煮(比如饭煮了还要过一遍凉水之类的),对东方世界一无所知,但是 COVID-19 切切实实地影响了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当人们要寻找一个罪魁祸首的时候,那当然是中国啦。我见到有想出国的同事,就会警告说新冠疫情之前的世界和之后的世界完全是不一样的。在国外的华人是这种认知割裂的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我无法想象当疫情结束之后,再次走出国门的华人将会受到怎样的认知冲击。

最不缺这种同温层取暖的人的地方大概就是 Twitter 了。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 Twitter 成为了这么一个同温层取暖的地方?当人们在 Twitter 上看到一个异见者,讲道理要花很长时间,而 Twitter 只有 140 个字,所以发推的人反驳的最高效手段就是撰写一条博人眼球的论调挖苦讽刺,以最短的推文形成最有力的打击,而且这样还能获得不少 likes & retweets. 久而久之,为了维护自己的网络形象,发推的人也会逐渐迎合受众。我觉得挺悲惨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对于那些讨厌中国大陆而移民的推友,要么就发一些山山水水,要么就逮着黑中国的段子猛发。而我很少看见这些人描述自己的生活细节,说好的要融入他国社会呢?当然,既然是因为讨厌中国大陆而移居国外,为了贯彻自己的愿望,在身在国外之后还要以中国的丑闻作为自己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这不就是在消耗他人的悲惨么。

这种生态,在 @MoeWowolf 的推文笔下显得淋漓尽致:

胖曾因为我嘲讽他对2016大选的预测而拉黑我;类似地,多多猫@AtlanticCat因为我嘲讽他对2020大选地预测也在前段时间拉黑了我。那么以多多猫为例:他本人就职于花街,欢呼富人和企业减税,至少十余年的港美金融经历,夏季度假已经把东南亚国家耍了个遍,于是从实然层面看,他是个标准的精英既得利益者

但是多猫的言论则狂呼MAGA,川普万岁,制造业回流,红脖最伟大左派精英最低贱,这一表态和他实然的生态位显然是矛盾的:锈带和hillbilly的故事如果花街是第二责任人那没有人敢称第一;他的做题家爬梯历史和他愤恨的大陆码农也完全同构。因此,肯定另有原因驱动多多猫做与他实际行为完全脱节的表态

反复运用上面的方法,结合田野日志,最终我们就能大致理出多多猫的底层动机:他的MAGA态度无关于他对美国政治左右的理解,而是一个狗哨:出于一些原因他认定川普上台可以毁掉中国,而且他认为在这个过程中首先毁掉的是一批当年他又恨又斗不过的两面人熟人,弄残这批两面人最能让多多猫觉得大快人心

当多猫认定川普能够为他借刀以实现他的隐秘愿望之后,他自然就为此大鸣大放,嘲笑白左黄左的段子一天比一天精进。但是,多猫站队的这个认知,脱离了实然,未能在现实世界中实现。许多其它的推特国师,为川普落选大发雷霆,也和多猫同构,愤恨于”我本来想整死的那个两面人现在居然照旧马跑舞跳”

其实这样近乎键盘cosplay的论战和党争,难道不正是劣根性的体现吗?通过谎称的言论和对借刀的幻想来掩盖自己隐秘的真实理想,也就意味着作为成年人你压根没打算自己为自己内心真诚的理想出力,而是用一些自以为机智的心机去当便乘人:多猫很可能从未向川普的campaign捐过款。

相应地,我们在推特的争吵中经常忽视一点:许多人的争吵不过是反复陈述己方的基础假设。较复杂的争吵包含了许多推理,可以用逻辑去分析,但基础假设不可推理:它的基石地位只能靠实验去验证,去打脸。凑巧,国师们的另一大能力就是,当实验打脸理论的时候,他们想到的不是改理论,而是改实验数据。

希拉里落选的时候,胖不觉得希拉里过于自满,而是俄国干预;川普落选的时候,多猫也不觉得川普的真人秀技巧之下毫无落地能力,而是民主党做票(做票大军中会有胖吗?)。如果这只是推友们的线上人生秀,那没什么关系。但如果这类认知被真的拿来做与现实生活相关的决定,必然会步入德匹下的结局。

玩这种线上人生秀的人还是多的。下场最惨的就是相信了这些人生秀的人。在公司里我觉得我和另一位同事发展得最为悲惨(不是因为我们很久没有 promote),而是其他同事都很快结婚买房子了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做。恰好这位同事总是看空房市,而那个时候的我也很相信 Twitter 上的野哨,我们就经常有共同语言。最近我并不这么想了,因为我逐渐发现,这些 Twitter 上面成天黑中国的家伙大多都买了房子–你要知道,买房子是可以被看做一种投资行为,意在赌上这个城市的发展,也就是说,他们选择了相信国运!有一位北京推友虽然没买但也看了三十多个房子,还整天怀疑房地产泡沫是否能持续–如果他真的相信自己的想法那么看三十多个房子干什么?当然还有我认识的一位推友同事,在 Twitter 上装得像个萌豚死宅似的,线下也是一派 Twitter 中文圈政治正确的论调,可是你知道他早就结了婚,生了孩子,还买了两套房么?他当然不会在 Twitter 上告诉你啦。这些人确实用行动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世界。这都不算投共,那什么算投共?

这种网络与现实行为的脱钩让我感到深深的背叛。自从远离了 Twitter 之后我觉得我看世界真实了很多。虽然我们每天能看到不少观点,但是只有事实和逻辑才是经得住检验的,再加上金融市场。如果你试图去做一些投资,你很快就会从 Twitter 那种同温层抱团的社区毕业。

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虽然别离了学生时代的指点江山,但是真实的生活让我感觉更接地气,尤其是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的时候。那么,让我祝愿我在新的一年里能更加不惑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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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9